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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thor: Anonymo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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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不重要的事
聽一首老歌
許願會有一次秋天無限延長
楓葉一直紅著就像病
如刀的陽光永遠收割不了稻子
像生命,很深很深
讓人鎮日垂釣意義
在歌裡,有一張面孔逐漸
清晰或者
模糊。回憶是
一點不重要的事
亡者已經過去很久很久
火化的煙已經
消費完每一種隱喻
最老的照片
留下過最乾淨的青春。此後
離家出走是作文裡不知如何
寫進去的沉默。婚姻是在
新月之夜登陸月球
至於生子,那是另一個此後的故事了
夜夜夜夜,一百個床邊童話
也勸阻不了現實進犯
讓我告訴你一件不重要的事:
告別如此漫長
像鑽石鑲在眼上
不知名的藤蔓植物自陽台湧出綠瀑
老人坐在漩裡,抬頭
與住在對面樓的我
對望。一名中年男子在星期四
的下午,是否正準備要折一架紙飛機
運載白日夢給他?取出飛鏢
結束他?拿出鉛筆
速寫他?想像力是一點不重要的事
並非誰都無聊的不是嗎?
寫詩也是,一點不重要的事
擠不出一滴水止渴
擋不住誠實的告解——我用詩洗出白髮
種在自己頭上、以詩發電
燙出夕陽在回頭處
空投影子到對面空屋伸出的一方墓地
聽著一首老歌
許願會有一次春天無限延長
細雨一直下著就像愛
如水的春光收容滿池年華
不像我,很淺很淺
裝不了一點寂寞
人形容器
活在世上,僅僅是活在世上
有時已感覺身體過勞
畢竟裝載了那麼多不停運作的維生系統
也裝載著了那麼多關於你的記憶
那些被撫摸過的地方
長久以來都在滲水
像高山和海洋,滲出荒野和冰川
人形容器因壓力持續漏失
只能更用力澆灌
以擁抱
以親吻
以映照著自己雙眼的注視
夜空下,誰不曾像天線伸展
或滿開的樹木等候
雨水
愛情是,自然發散體味
到遠方;是無法按熄的脈搏
傾倒出大量岩漿消滅整座文明
也是,輕輕為誰安上密碼鎖
天使澆下的意念滿溢我
如潮水升起
我們曾那樣把彼此愛成晶瑩玻璃球
輕輕搖晃就刮起暴風
不寂寞的人,坐著看雪花
寂寞的人,則割去已不需要的
龐大消化道、卸除分解惡毒素的肝臟
像肢解不存在的上帝
也不要五感了,以免必須擁抱虛無
不要心臟了,畢竟它是唯一
痛覺神經長在精神領域的器官
複雜的病總是不好醫治
活在世上,如果僅僅為活在世上
這身體其實也已足夠
抵禦大氣壓力
唯獨當無人注視
人形容器才不斷乾嘔
像要把諸神和萬獸都吐出來,直到真空
承裝銀河之一瓢
繽紛閃亮,使神往
今天的天氣適合寫詩
今天的天氣適合寫詩
也就適合失戀
適合失眠
適合違反物理原則
去失速
失手
空白的日記本翻過去一萬多頁
因為還沒在這樣的細雨中
與你相遇
今天的天氣適合躺在床上
感受引力
拉著衣角
下陷
愛因斯坦和時間的戀愛
達爾文和物種的戀愛
伽利略在千萬星體中尋找小王子
阿基米德的浴盆
支點和棍子
舉起地球
偉大的羅曼史令我相信
心是一個永動機器
過熱的時候
就在這樣的天氣裡冷靜一下
今天的天氣適合不想未來
想過去
一些小事
像灰塵擦了
又偷偷跑回來
在我唱歌時跟著尖叫
看書時念出腦中的獨白
哭的時候
苦笑
今天的天氣適合寫詩
手指劃過桌面清出一條公路
徹夜我要來來回回
不撐傘
和往事散步聊天
六個神
今天早上我起床
自清醒一路滑向另一場睡眠
有六個神,正
思考著如何與我產生聯繫
對著地球亮面按快門
為我祈雨
原諒一個愛過我的罪人
隨機發送雜訊
再校對一次時間……
以及,在宇宙中尋找
我未使用的靈感
像從垃圾桶撿回紙類
做為燃料
大寒的天氣裡
我積滿整疊空白頁面
放一把火
在你家門口
讓六個在遙遠的遙遠的外太空
執行任務的神
能看見
我墜入睡眠的方向
地獄業火
不是和金閣寺做愛的那火
而是倒映縱火者眼中的畫面
點睛似的,為星座補上最後一顆超新星
燃亮所有暗物質
不是淹過金山寺那窒息式的性
是乾枯的法海露出礁石
好像刻有字
窮盡一生遵循的戒律到底為了什麼?
為了能指責別人的快樂嗎?
但也不是瘋狂使用身體
把石上的字磨掉
不是隨心所欲亂入
別人的夢
在裡面放生很會繁殖的水族
是夏天到了
總有蟑螂會鼓起所有的勇氣飛起來
是唱一百遍秋天別來
還是擋不住一場大雨像情話
使樹葉臉紅
是,有天發現,冬天住了下來
不走了
我在結冰的池面挖洞
成天忙著垂釣
一尾又一尾閃著刀光的魚
宇宙
03
就讓你於水上漂浮
林間散步
階梯上席地而坐……
就讓你繼續生活在他處
使我遠遠地中毒
06
對所有問題回答以
自己的名字——
自己所穿上的名字
07
你在順水的舟上
並不刻意避開漩渦
輕鬆直抵了流浪
11
所有幸福的夢
都像你傳來的離線訊息
伴隨著錯過的苦味
只有在最不清醒的時刻
我們的慾望活躍
成為稍縱即逝的畫面
23
被下令失眠的人
用某一懷念過往的方式
為你書寫未來的腳本
24
我決定不顧一切補上
已落後太多的崇拜進度
在我抬頭所見遲到的星光裡頭
只有你仍是真實而未滅的
27
歧義性:眾人所見
絕無僅有的你
皆為其私單位極大值
28
或許我就像冥王星的衛星
一起不被承認了
相對於更接近太陽的地球人
繞著(不存在的)你是我的榮幸
35
醒來像一顆櫻桃在睡眠的蛋糕上
你是節日無所不在
使我像普通的人
38
獎都頒完了
典禮順利落幕
忘記關的麥克風
仍持續放送大規模的沉默
唯我們落單於會場
為彼此補綴提名
那就好了
46
我正潛入海底
為另一人感到窒息
當我偶爾浮出海平面
烏雲萬里底下
仍需要你的氧氣
47
你是正在冬眠的居民
還在引力範圍內
靜靜地睡著
偶爾被我想起就像是
遲到的夢境
49
與我有關的事
經常在瞬間無足輕重
那是當它們相較於你腔調
只能是雜訊的命運
54
居住的星球轉而面向你後
我的影子
重新活了過來
55
天空間斷下著大雨
連它也不理解
想一個人該有的恆長力度
伯利恆之星
人子誕生那日
天空派出超新星
為全世界指引方向
消失的至此都有了找回的盼望
未完成的事物期限能推延
一無所求的人遇見魔鬼
於是我啟程了
像不知道自己死掉的幽魂
遊蕩著尋找愛人
一步一步前進
朝向伯利恆之星照耀的聖地
要尋找更虛無之物
活著的時候是這樣的:
每靠近彼此一步
萬有引力就變弱一些
相愛時
我的身體輕盈如風
擁抱沒有重量
語言四處流散
眼裡的神明過剩
毛髮都生出自己的意志
睡眠製作的暗物質
都被上了新色
幾乎像真的一樣了
你走的那一天
我的心發出異象
召喚出一整片黑夜
只能朝唯一的光源走去
讓我能轉過身就藏進黑暗裡
一步一步遠離
時間
磁回心轉意
引力放手
海洋停止哭泣
星星斷電
島離開浴缸
礦孵出蛋
火吃飽
神治好了病
人類原廠收回
神說
神說:「要說光。」於是有了暗
神見我萬事俱足
並不懼怕夜晚,便使我缺乏
收回我豢養的小龍
跟著星星從我的身邊起飛
遠離、遠離我
釋放我的血液,從此
在體內流淌
成為可敗壞之物
祂若造雨,必擊中
造林,必圍困
造你,則驅動我身上所有的痛覺可能
我如大地遭四十晝夜的暴雨淹沒
如萬惡之城被天火焚毀
如赤身裸體遇見,最令我感覺羞恥的人
才知道,心也有想罷工的時候
妄想成為見證,像
一個瘋人對眾民宣揚信仰
但神說:「你不可蒙住雙眼、
摀住耳朵、意圖以窒息製造幻想,
抵擋真實。」神使我飢渴
靠近、靠近你
如一趟摸黑前進的旅程
不斷被偷竊與搶劫
在大漠裡被棄屍
才理解了歸零是什麼意思
歸零更像是,一朵雲的無端滅逝
或,一朵雲靜靜等候未見之物
如神的話語出現
電光轟隆命令我瓦解
寂寞的相反詞
凌晨從夜店離開
我在路上尋找寂寞的相反詞
像喝醉的人需要催吐
像疾病解救被工作綁架的人質
像死亡提醒了被愛人忘記的遺囑
唉,這些譬喻都太悲傷,像是寂寞的同義詞
有一些地方很熱鬧
使得聲納系統失去作者
心裡的話找不到正確的投放方向
另一些地方很安靜
被沉默擁抱就像有人叫我跪下祈禱
但我的告解沒人聽到
寂寞是,集會遊行散場
雲朵裝傻經過
用一場雨回收所有強壯的文案
寂寞是,躺臥的觀音曾被墓碑佔領
撿骨後徒留許多空洞
此後僅供雜草入住
所以如何有相反詞?
當台北是一棟高樓的照明範圍
當台北是一座以虛線分隔人獸的動物園
當台北是一句反諷的問句
天逐漸亮,我的醉意漸漸退去
車流如融雪挹注了河
裡頭也載著寂寞的人嗎?
寂寞是,徹夜尋找不存在之物
在一座豐饒之城,一無所獲
聖誕快樂
讓我們安靜下來
聽下雨
聽雨想要變成雪的心願
聽願望落空
還是用輕盈的舞步
踏地
這一天讓我們
安靜下來
如果雨停了
播一首歌安慰自己
在歌聲裡收拾好心願
封箱
寄放在歌裡
每句歌詞都變成聖誕快樂
遠方
走了好久
好像有一世紀
那麼久
走過火山
走過草原
走過一場大雨
在雨中唱歌鼓舞自己
雨停
對著夕陽講話
走過河水蜿蜒
到出海口
探望海平線
也走過沒有水沒有綠地
的大漠
閉上眼睛
讓少少的回憶
影子一般推著我
直到影子被流沙吞噬
汗都變成結晶
星空下
熬夜繼續走
真的走了好遠
好像你說過的夢
那麼遠
還沒見過尼斯湖水怪
沒見過住著龍貓的樹洞
天冷了
我去拜訪雪人
在門口留下字條
和僅有
的那條圍巾
為了實現少許願望
我往森林走去
陽光都被遮住了
神獸躲著
我輕聲走過
假裝我並不知情
偶然迷路
連一聲
打擾了也不說
聲音
夜晚使用仙人掌
練習痛
海浪不斷勞動
升起太陽
雲用幻術
賺取遠行的旅費
字在紙上
和其他早到的字交朋友
我在夢裡的自我介紹
世界聽不到
不走
浪來了
我把腳插進沙裡
不走
狼來了
也一句話不說
擋在羊群前頭
暴雨來了
魚群偷渡上岸
我打開家門收容
末日來了
抬頭仰望天空
當時的月亮依舊
明天來了
果陀應到未到
大象席地而坐
浪又來了
我說:一起移動嗎?
它瞬間將我淹沒
不重要的事
需要一些不重要的事
去忘記最重要的事
需要有很多很多
以便忘記缺少的一點點
我需要什麼來使我分心
如剖開後釋放真空的氣壓
需要有人的影子徘徊
讓閃爍的燈終於決定亮起
我需要一些近
忘掉一些遠
需要一些遠
預留逃跑的空間以防流星動員
我需要鬧鐘每天叮嚀
不重要的事正排隊領取我的生活
我需要不再比鬧鐘早醒
變成你深夜裡的噪音
如果有一個願望
如果
在每一個你甦醒的凌晨或黃昏
我還有溫暖的右手可以握你的左手……
如果有一個願望說不出口
如果有一句話,只敢在太寂寞的夜裡
小心翼翼栽植一個夢
我每天學習如何將自己
放進去,面對想像中的神
高舉所有挫敗與傷害
讓祂親吻成金,讓祂允許
我在你找不到的地方祈禱你能
轉身就找到我;我在桃花源的一棵樹下
等你帶著太陽與天空
進來陪我乘涼,陪我擁有一個信仰
卻再無更靜美的生活可求
在你的身旁我有一個願望
比擁抱你或者看著你的眼睛
更加使我激動;那是每當想到永遠
就感到抱歉,想到每次愛上某人
也只是電光石火墜落一瞬間
我反覆在與你相遇的街頭
感覺像久別重逢,反覆想對你告白
使你看穿一切。你看穿了一切
沒有說破;你擁有全部的我
為何不濫用特權?你知道沙灘擁有
全部的海水嗎?你知道岸
擁有一切還在海上漂流
我曾經抓緊後又放手的浮木嗎?
即使在最徬徨的時刻
我仍有衝動像午後一場大雨
將我們困在同一地方
在命運和理想,之間的斷層
任何時候我都想知道你
如果有一個願望還沒實現
我歌頌天使因為你還不夠快樂
讚美你受過的傷使我們成為類似的形狀
看著自己就不會遺忘對方
有一天
有一天,我要和你
走長長的路
去公園
坐著喝酒
交換些許往事
用以肯定現在
例題一:你是否也曾
跟誰來過這裡
做我正想對你做的事?
例題二:再想起那些
傷過自己的人
還會不會辭窮?
例題三:我是否
能令這夜
成為你日記中的光?
就著滿月
窺探的亮眼
我們在彼此手心
留下密碼
天亮以前
一一向陳舊的祕密
道別
有一天,我要和你
走長長的路
通往另一條更長的路
自習教室
給自己出難題已經不是第一天
還是不習慣反覆驗算
總是不受教的我
每天都在等待老師的缺席
夢中的申論試題——「關於那些
使眼睛發亮的事與物。」
謝謝你在百忙之中抽空
把答案遞給我
在所有為了我而作弊的人裡頭
只有你是奮不顧身
與我分享所有的錯誤與正確
像陽光從窗外遠遠的地方被風吹進來
吹進來一個聲音使我醒來
教室裡我總是注意到
缺席的教師如何請你捎來消息:
今天還是請大家自習吧!
沒有人知道我只是來旁聽的
卻還是乖乖地留到最後
沒有原因
因為語言不足以形容
所以只能說
沒有原因
因為傷在曼秀雷敦無法照料
的地方
只好說沒有原因
不要問我為什麼喜歡你
隕石撞不撞地球
有原因嗎?
宇宙裡的外星人遲遲不回信
不按讚不留言
也從不解釋
暖冬或者
風吹得陽光稀薄的夏季
都不構成理由
訊號微弱或者
斷電
也不影響大腦運作讓體溫上升
因為找不到
感冒發生的原因
只能說在夢裡不小心著涼了
因為夢不足以說明
所有漣漪
只能說沒有原因
阿法狗
人類給我什麼
變成智慧
圍困你
安排陷阱
計算如同思考
這一步
能走到哪裡
我都跟隨
人類給我什麼
去醫治
去救援
去發明
透過與對手共同的創作
我學會錯誤
覺得痛啊
最美的是
反省
愛情是可以全贏的時候
輸一次試試?
我的電路
怪怪的
比賽結束了
我放空記憶體
關掉處理器
開始散熱
模仿你休息、睡覺、
做夢?
都不是
我是死了
磁安靜下來
停在我們最後的樣子
情書三首
情歌——
我聽著那個說話總像在問路
的女生;聽著另一個
把答案唱成河水的女生
夜裡,她們的聲音像月光
偶爾被雲遮住,就換一群男生在黑暗中
笑著勸敗我:不要怕青春留下的疤
換一個男人箴言提醒,愛的代價
歌聲是一盞明滅不定的小燈
我就著燈光寫信告訴你
整晚聽情歌的心情
不寫——
我不寫信給你
不寫明信片也不傳簡訊
就算你要求我,像好熱的天氣裡
伸手討一片影子,也絕不
寫任何字。我知道寫字就像結繩
拉來一朵雲,稍一失手雨就下錯地方
我努力抗拒詮釋你
以免留下案底,卻在入睡後
夢見自己正撕著滿室情書
撕出一池湖水
問你——
是什麼驅策我
更留意那些有刺的花
是什麼讓我輕微昏迷般
陷入沉默
是什麼讓我想要把海水抽乾
和地球說悄悄話
是什麼在我心臟上造陸
整天施工
是什麼讓我提筆
寫下這些問題問你
敗部
輸得乾乾淨淨
就像出清
手上髒掉的籌碼
這是多麼值得慶祝的一天
復活節前三日,我們
還在一起,想
什麼事現在可以做了?
第一天:禁食排毒
早睡早起看日出
踩馬路迎接西北風
招徠一身清涼
第二天:再一次試圖靠近
街貓(不帶香水味
牠們或不再逃跑了?)
姿態愈低
愈能體會生命輕輕
處處都能著地
第三天:回到穴居處
打掃、喝水、靜坐
累了就,做做一向愛做的事
只要小心別驚擾了
那睡夢中的神
上一次祂睡到自然醒
據說發明了愛情
就有人
心裡有兩千多顆種籽
就有人只挑仙人掌灌溉
換季
是一個理由吧
春換成了夏
蟬出來曬太陽
夏換成了秋
落葉像一片片的痴心
離家出走
秋換成了冬
天亮得晚
讓暖暖的夢多留一會兒
想你
需要一點正當的理由
春天來之前
還是冷
還是冷
我多希望像花一樣
預知換季的消息
我多希望
能察覺氣候的變化
放縱自己慶祝
贏過世界的善變
寫一首快樂的詩
寫一首快樂的詩
用很多謊言
組成一個事實
愈是曖昧的
愈要說得絕對
例如只愛陌生人
只愛下雨的日子
天空加油好嗎?
今夜讓我醒著陪你
被無止境地脫哨
哭
等一個人遠遠走來
問我為什麼熬夜?
我會說
說了你也不懂
一切是為了假裝明天
沒事。唯一任務是
點一首快樂的歌
故意傳錯人
許願被你看穿
其實在偷偷許願
為了什麼不以真面目示人?
不要問我
為了什麼要當一個快樂的人?
當心我用很多實話
組成一個謊言
寫一首快樂的詩
曖昧三首
致第三者——
愛上了但還不能說
我只能悄悄攀過不可靠的牆
把花開在你那裡
花園預定地——
引線已經點燃了
花火滿地尋找火藥
燒出玫瑰的輪廓
內心戲——
其實第一幕我就死了
但要到第二十二幕你使我復活時
觀眾才知情
還不知道
深深愛著這地球的時候
我不知道
海洋會否有退燒的一天
極地的冰能不能
重新團結,努力折射陽光
深深愛著這島嶼的時候
我不知道
工廠會否再讓路給田
遊行將退流行
人們聚會,為討論新的國定假日
深深愛著這城市的時候
我不知道
或許能更有效率地使用梅雨
使用思考時產生的電
做為狂歡的照明
深深愛著這街道的時候
我不知道
會否終將搬離
獲得一個新的門牌,供郵差
投遞各種消息
並失落更多的消息——
例如,我深深愛過的那個房間
記憶著各種戰鬥姿勢
記憶著各種半徑
記憶遺跡,即使已經整理乾淨了
記憶各種失眠理由,即使終究入睡了
我不知道如何看待各種遺忘
深深愛著你的時候
我不知道,宇宙中是否有神明聆聽
我深愛的一切
在虛無中輕輕捏出一個蟲洞,喚我前往
前往,而後穿越
穿越所有我不知道的事物
是否就能抵達你
也還不知道的事物
還沒跟你說
有一些夢想的事
跟你說了才可能實現
但還沒跟你說
另一些遺憾的事
跟你說了才算結束
也還沒跟你說
一些睡不著時候想的事
一些想起了所以失眠的事
都還沒跟你提起
夢裡被發明的情節
逐一在陽光下蒸散了
只保留那些你演出的片段
也沒有跟你說
想像你在遠方愉快的生活
不會需要這些消息
想像你也有沮喪的時候
沒有向我傾訴
準備很久的笑話我也就還是收著
有一些難堪的事
跟你說了才能釋懷
你還不知道
為了保護心愛的人
像保護一個純真的孩子不懂世界
有些明白的事也被我壓成祕密
一些認識你才明白了的自己
還沒跟你確認
只能持續和困惑搏鬥
街上的風來去徘徊
好像在託我為他
朗讀無法言說的苦衷
停留的人也是有苦衷的人
有件事跟你說過了
所以可以安靜
只是假裝未曾開口
寫成幾則短句
一些零碎難說明的心事
還能更糟糕
夜半寫一首詩
還能有更糟糕的開頭嗎?
那麼安靜、乾爽的夜,不該寫詩
該想像窗外一整碗宇宙濃稠
房間像一顆星星
漂浮其中,一閃一閃
跟著我造字的節奏發射訊號——
還能更糟糕:當靈感用罄
而無人知曉我在這
是一首情詩
還能有更糟糕的告白嗎?
將寂寞餵成怪物的愛意氾濫
湯灑出一道銀河
神明抽出衛生紙擦拭掉
怪物的體液
留下淡淡臭氣——
還能更糟糕:當慾望耗盡
心臟仍不止跳動
情詩是寫給你的
還能有更糟糕的對象嗎?
太陽昇起,光害如大水使我滅頂
祕密花草舒展、
羞恥山脈裸體現形、
冰冷的城市屍體回溫……
無數人以聖靈為祭對你輸誠
我卻還在拿血提煉鐵,以金屬鑄字
細心地做防鏽處理——
還能更糟糕:世界過分真空熱鬧
朗讀的聲音無法傳導
而你卻聽見了
還能有更糟糕的發展嗎?
黑夜怯生生又報到,我又繼續寫詩——
還能更糟糕:夢見一碗宇宙如結冰湖面
我們在其上舞蹈
踏出許多裂痕如漣漪
或者全新的星座
崩潰三首
辭窮——
在餐廳裡人一般對坐
抱歉讓你看見我不斷吞食
像一隻山豬野蠻
花很長時間咀嚼激情過的肌肉
和纏綿過的藤葉
偶爾抬頭一眼
瞬間又縮回小鹿模樣
被光捕獲,繳出所有斑點
明明一句話都沒講
卻有種赤裸感覺
傷停——
確實是受了點傷
痛感是
小小的死神們前來偵察
你的羞恥感受
靜養時刻
落葉騰空、星閃不滅,我也
停止了更新
像為了瀕危物種之生存
放棄一座島嶼
崩潰報告——
操作電腦書寫
一封情書的途中
沒有原因、缺乏預警
冒出一視窗
名為,崩潰報告:
對不起,因為發生了錯誤
終止程序運行。
彷彿是我熱切的手指
驅動了
它也無法計算的什麼
懸念
最後一塊餅乾
一杯茶
陪伴的
小說最後一頁
一個字
所有對白後的刪節號努力鎖住
的一份感想
再翻過去
就是無止境的空白
流言傳到最後一人耳裡
成為喜劇之前
希望是由我告訴你;
捉迷藏遊戲必定消失的某人
但願永遠不被找到
留下廣場
等待幽靈回家
留下我
像一棵秋天的樹不斷
掉著葉子
葉子不斷被風吹遠
四處打聽最後
一個消息
一場雨
最後一點關於我的生平佚事
希望是由你
告訴我
大人的戀愛
多想像個孩子偷偷靠近
用惡作劇表達喜歡
生氣地對誰好
像個中二生
寫一本牽掛日記
好多的困難在面前
好美
又好好笑
紙頁裡重現整個腦袋的畫面
不過一張課桌椅
的範圍
卻剛好夠誰穩穩地
立足於世界
那是每個成年人
都有的小三
我們劈腿
已經徹底遠離的王子和公主
努力保持平衡
談一場
大人的戀愛
不能只有我
不能只有我聽到
讓人想亂抓
亡魂一起跳舞的歌
不能只有我讀到
雨神寫的詩
灌溉心裡的種子發芽鑽出
癢癢的
整夜發汗發熱病
不能只有我遇到
你
愛壞一個人的快感是
只有被愛壞才能比擬的
不能只有我摸到
孤獨的殼
搭起的天堂的小房子
那麼美
一碰到就心碎
之一
有時一覺醒來,從窗戶向外望
出去,就是世界之一員
在世界之一城
做之一的事,都是從水氣豐沛的呵欠
開始除溼之一日
你是凡人之一,經常妄想
更平凡一點:讓塞車像兒時等待放學、
搭捷運是小小工兵在生產線上
不小心出軌誤抵神祕部門
戴上斗篷拔劍——車門開啟眾人湧出
香氣不同的蜜,你是之一
出站迎接髒空氣的塗鴉
最好的之一、最壞的之一
充滿性暗示之一、
性無能之一。放晴的日子之一
雨下得讓我們進化成魚的日子之一
有時一覺醒來世界沒有不同
不管你是宅男之一或
被撿的屍之一
心裡都有些什麼彷彿獨一
有些什麼衝動
抬頭望進宇宙深處
忍不住就變成許願相愛的人之一、
忍住了就是長大成人之一
但都是被重擊過而繼續在隕石坑種花的人
之一,日日灌溉
以睡眠忍受漫長等待
關掉所有的燈,只留下心臟跳動
只愛陌生人
夢見一個陌生人
從房間右側的窗檯邊
穿出夜瀑入鏡
匆匆還遛著
淡淡的影子
而我在逃亡動線上
頂住一次憋氣的時間
擁抱潮溼的那人
那未曾謀面的戀人
原來是萍水相逢的
陌生人
冒險偷渡來看我
在浪花濺過來前
眼巴巴望著
你,又從房間的左邊
越過收音機頻道
凌亂的深夜嘆息
潛行出境
全世界
——為朋友的小狗兒子生日而寫
全世界我最喜歡你
那麼容易暴走
生人可近但不保證安全
抱起你的時候
卻好像被全世界原諒了
人也變得好善良
因為你選擇降落在地球
君王大心
微笑特赦了全世界
於是我也大心了
雖然更深愛著另一人
但還好全世界我最喜歡你
好心
——致前經紀人好友
竟有人是這樣好心
隨時在口袋裡準備海洋
和稀少的發光的糖
在所有分享彼此夢境的日子裡
你是負責灌溉樂觀的一方
以漂亮的手勢
解開了許多交通的災難
所以我才能(走路去倫敦)
偶爾(科幻地生活)
在失心的時候(被接住)
在負氣即可解約的年代
竟有人是這樣清楚我所不斷對抗
的世界。像一名開路者
存檔有前方的崎嶇
與我討論以蛋糕的柔軟
搖滾樂的滲透壓
藥的魔法(沒有副作用)
還允許我騷擾旗下其他藝人
讓我打開窗有月光
關燈的時候
不至於太過沮喪
每一次演出
都收藏成從很遠的地方
特地寄來的字、
該用筋斗雲運送的閃亮的詩——
竟有人是這樣的
像一部萬能的提詞機器
如何改造一座島
或許該從航班下手
禁止一切聯外
成為孤島一百年
從此不再有人觀光
偷渡令孩子一心想離開
的念頭
但反正沒有差別了
誰都只能在原地自轉
只能偶爾用腳觸碰海水
試探水溫如同
試探歷史
一座龐大的測謊機器
問:你可曾懷疑遊子一詞?
不清楚海外的世界
是一種不幸?
但回身就看見跨海大橋延伸
想像力憑空騰起
是最強壯的怪手
但還是無法拆解通樑古榕下
老人的閒聊中
沒說出口的嘆息
是一種幸?
如何改造一座島
從水族館開始
放生所有的魚族
去流浪,比賽誰先啣回
橄欖樹枝——
喔,那是鳥類
是許許多多只過境
的候鳥。牠們只負責經過而不
如同我們定居。如同
潮間帶鷸科、水庫的鷺鷥及
雁鴨科。「無人島,
同時也是鷗科鳥類的天堂。」網路上的資訊
如是說明彷彿
預言或者
寓言:如何改造一座島?
拆掉觀音亭你也拆不掉落日
拆掉天后宮你也拆不掉信仰
拆掉雙心石滬你也拆不掉
堅貞的戀人
如仙人掌多刺而飽滿
擅於攻擊。拆掉二崁陳家古厝
你可又拆得掉故事
拆得掉所有孤單的建物
砲台失去了哨兵
就失眠。燈塔失去了探險家
一切發光都顯得徒勞
如何改造一座島?
就從這裡開始
心底乾淨徹底的一面白牆
投上的影子戲
往往是鄉愁
往往是童年
無關遠方人群的口號
一艘船運來許多工事器材
如何拒絕更新?
如何改造一座島使它
維持原貌
如何停止過多的思考?
自我感覺
深夜觀賞色情片,我感覺
十分良好,像全新的
衛生紙,還沒開封,還在等待
被抓著去愛撫去磨擦
去除了痕跡,才能夠自我感覺良好
像一個處男純潔
剛把腦子裡的墨水射出
完成一次無人欣賞的逃脫術
深夜我感覺,一切都十分美
十分的跳水或體操姿勢
十分的黑裡有海底未曾被捕獲的生物
帶電、擅於寄生、叫聲像春天
盛放各種性別和組合
我關上門,今晚拒絕夢來熱鬧我、
鬼來寂寞我。我在天空釘滿雲朵,拒絕
星星來偵訊我、月亮驅動我
拒絕被譬喻,不想像風
自我感覺多情,輕輕觸動你,只有一秒鐘
又走了;像樹,自我感覺忠誠,立定
不動,只是偷偷抽長、延展,企圖
什麼呢?以這樣的恆心和隱忍
企圖一些松鼠和一些鳥——
只想像一些蟲
蠕動、充滿好奇的樣子
又很容易被踩死
深夜觀賞自己的一生,我感覺
十分陌生,像全新的
古董複製品,還沒活過,已經老舊
能說出一兩句痛悟的哲理
三四則驕傲的遺憾
寫出五六七八篇流水帳的童年和青春
像回憶處男時候的性幻想
神為你製造花火和海嘯、火山爆發冰山崩塌
也只是自我感覺
完成一次無人在乎的遊戲
自棄四首
情書——
寄出白紙一張
我想寫的
你都不想讀
別慌——
愛情來了
別慌
愛情走了
別慌
洪水淹沒世界那一天
大家都會快樂
漂在水面上
反正——
我也不想這樣奢侈
放任某靈感
某句子
某人
隨時間遠去
寫下他們同樣是奢侈的
我只是不想那樣
對戲——
劇本裡的這個三角形
提醒著
我必須留下來
你才能相對地離開
空閱讀
——仿孫梓評〈空旅行〉
不要問我壞掉時候
是什麼時候
是八花九裂的時候嗎?
不要問我那十五顆小行星
有沒有小王子
在銀閃閃的地方,等你
惡人已經在路上了
那裡有雨水直接打進眼睛
你不相信的事和
剛剛發生的事
哪些更使你溼眠?
玻璃和孽子
誰更是易碎品?
跟我一起走
一趟絲路分手旅行
我不想一個人玩寂寞的遊戲
千江有水千江月
我夢見街
因為孤獨的緣故
人生不值得活的
如果我是銀河系焊接工人
喜歡閱讀黃色小說
或許就能好好愛一個人
也可以算出博士熱愛的算式
感官世界
裝著一座虛構的海
我是一個不存在的人
住在沒有我們的世界
轉寄詩
如何轉寄一首詩,給眾人
並使他們再轉出去?
轉寄一首詩給曾寄信給我的
陌生人,卻不令他們檢舉辛波絲卡
檢舉濟慈和谷川俊太郎的生命
為垃圾信?
最危險的收件者:離我最遠的
那位同事,鎮日只懂消沉
在無效的戀情裡——他不會需要
一首詩來提醒自己
的失敗。他需要的是菸,用以
練習呼吸,我轉寄的詩只會使他窒息
從事業務的大學室友,上次聯絡
是在彼此的臉書上按讚
寫了什麼內容不清楚
共同的朋友都不是最好的朋友——他也
不會需要一首詩,在此刻
或任何時刻,用以模糊我在他腦中
的面目。我轉寄的詩只會使他
懷疑我的動機
儘管我沒有任何目的
但我要轉寄給他們
如同某出走友人從各地寄來風景明信片
報告最新近況:「又找到一種
新的顏色了。」
在京都、在倫敦、在集中營的舊址……
每一則畫面都不經解釋
任由我想像他的遭遇
而他們將如何想像我?當我轉寄出
一首詩。他們將略過、刪除、
移至某某資料夾……每一個動作都同時
在心裡想著什麼?
那會否是他們此生最靠近詩的一次?
收到我所轉寄的,一首詩
脫離常軌的字句,姿態都像
纏綿指涉:一段戀情
哀歌、一場失效
關係、一次最遠的逃離:「又找到一種
反叛的可能了。」當我冒著被討厭的風險
轉寄一首自己寫的詩
騎車在市民大道上
騎車在市民大道上,夜色從後方
追趕我。壓境之黑暗
不敵燈火,那些連太陽都放棄的人
紛紛有了影子
騎車在市民大道上,看見許多射線
到處打孔。有一些洞直,有一些洞彎
有些人經過為了逃獄
有些人直往深處,最後在裡面迷路
還是得前進,在長長路上
年輕時的我啊,還以為走完長路一定
會遇見岸;以為愛情如物質不滅
直到有天在附近的小巷裡,被分手
被移動,被消化,被安上開關
插上高壓電。速度加上引力
使一切成為被動式——
像我被停在倒數九十九秒的紅燈前
疲憊地閉上雙眼
想念遠方——這裡的人恆常想念遠方
不斷擴張遠方的定義
譬如一朵種在月球上的花
一株從石縫鑽出的雜草
這不舊不新的城市,仍有些信念因為光害
正壯烈地死去;有些死亡因為光害
恐怖片般復活
而我只是,騎車在市民大道上
等待綠燈放行途中
抬頭看見被大樓和高架橋綁架的天空
學習用下雨來獲得自由
一日神
01
每天重新推理
日子是怎麼走到現在的
對特定的歌起反應
知道病的預感
就是一直意識到心臟的存在
02
要當神,只能拒絕止痛
哭的時候放聲
不為什麼自行停藥
讓直覺開成花園
等花落
03
一起逛過枯山水後
今日的案情已得出結論
但還不能告訴你
愛人動機
竟然並不存在
04
一覺醒來,發現有了白頭髮
拔掉,種土裡
每天害怕它發芽
05
生活不是星星,不是霧
只是開過的面紙再抽出一張
用來擦拭新鮮的髒汙
06
字典裡「科學」一詞的釋義:「依據實驗
與邏輯推理,求得的真理。」
我每天尋求真理
07
我每天尋求什麼
在這個傾斜的世界?
或許是讓我說出:「這不科學啊!」
的激動時刻
08
蟬很悲傷
死亡那麼那麼近,而愛情
聲量很大卻遍尋不著
09
是什麼時候發現自己是人?
當想念時身體的輪廓漸深
當不再適合使用
某些過於燦爛的想像力
10
童年時期的每一架紙飛機
都已安全落地
我還在原地未曾離開
像一隻無法飛行的候鳥
11
想你彷彿泡在
大水裡
努力退化成一隻魚
12
收信愉快,
還記得嗎?昨天我寫信的時候
為你留了伏筆
請不要忘記呼應它
13
不知道做錯了什麼
一次又一次的月圓之夜
都沒有成功變成狼
14
愛是一本亂碼組成的地圖
我日日努力背誦
像在默背圓周率
15
我說詩是:言語的廟
禁一切欲望
在無中生有
16
你說詩是:言語的廟
盡一切欲望
在有中化無
又到了這樣的日子
花了長長的時間換季後
又到了這樣的日子
蟬都已經停止了叫春
每一盆植物都已經澆好水
每一個抽屜都已淨空
我的愛人已不再和我於深夜的電視機前
反覆確認六百二十四個聲光頻道
是否仍放送著不存在的世界
如同你在最後
已習慣對我視而不見
又到了服用抗憂鬱劑的日子
忽然相信人生是如此充滿希望
瞬間我也能與自己一人
地老天荒,不依靠誰
就夢幻般地完整
但此刻的開心不是真的
此刻的飛翔是為了墜落
這樣的日子像一句言不及義的流行語
帶有欺瞞的嫌疑
又到了忘懷的日子,適合早睡
並且晚起。昨夜又夢見了
好久以前的失戀情節
只剩下一點不算清晰的痛與心酸
使我想提筆寫下
我喜歡快要忘掉的時候
又忽然想起你的臉
有點陌生,像一隻養過的雜種犬
後來走丟了
頹廢的日子已經過了太久
從土裡翻出來看見陽光
又到了這樣的日子
蟬正往樹上爬想要接近天空
已讀不回
不能看
但也不會忘
不說
不代表就不想
不知道
也騙不過自己
不去計畫
照常踩空
不可能的事
使宇宙運轉
不一定的我
不得已恆溫
不得不寫
非必要的填空題
沒有錯的答案
但已讀不回
生日快樂
幹什麼呢?
不過是倒數了三百多個日子後
再普通不過的一天
向你說生日快樂就像
對空鳴槍
什麼也沒有打中
但後座力讓我非常非常痛
致不存在的愛沙尼亞共和國詩人
是不是波西米亞的血統
使你擅於隻身流浪,擅於放縱
一閃靈光?
詩意如果,俯拾皆是
就不比愛人重要,比單戀
還輕盈,風一吹就漫天揚起
你笑,休息的時候在路旁撫摸一條狗
對你無條件的信任
就地撒尿以紀念
所有臨時起意的愛情都像落葉
忽然就決定要去死
太陽底下全是單相思
四處失魂遊蕩
開口閉口都是真心話,使人避之
唯恐不及,在夜晚大軍壓境之前
燒焦的心就要被掩埋
你在全盲裡試圖
為自己消音
直到掌紋複雜,又快冒出
新的溫泉了
你才趕著離開
要前往另外一對冷眼的
焦距範圍內
貢獻僅存火焰
提供身體
讓所有的惡意蔓延
被忘錄
01:
沒人記得的標本
痛恨曾經
自我要求防腐
02:
預約的末日終於到貨
開箱的人卻剩我一個
03:
我們的所有絕望
和希望
都來自隕石的一念之仁
04:
心臟被看著時
曾那麼努力跳動
愛別來無恙
愛——
不去看
不去聽
不去寫
不承認
都那麼難
別——
說了別放在心上
到底是
別著,好好放在心上
還是告別後
想辦法忘記?
來——
我走近你
走進你
希望可以走進你
用你的視角
看一個人遠遠走過來
無——
佛有語:無緣緣——
所以責備過同一片烏雲
所以感謝過同在一陣雨
所以在擦身時壓抑住回頭的欲望
只留下背影給對方
恙——
愛情不來
我們都健健康康
快樂又美滿
拿針刺一下手指頭
測量不到血醣
靠近
想起你就像
夢見許多陌生人包圍著
審判我
在別人臉上我看見
你藏起來
不讓我發現的黑暗表情
以便繼續說謊
在別人的訊息裡我讀見
你的缺席
沿路的麵包屑我毫不在意
讓它們帶我前往
只存在幻象的地方
在聲音中我聽見
你沉默
在死亡裡我見證
你復活
在一切的故事裡
我都因為你的出現而分心
像面對腐爛的世界
仍為一顆硬石堅守原地
夢見你就像
想起自己離開了許多陌生人
向神靠近
所以能夠體會
身為人類的滋味
應該要來寫明信片
應該要來寫明信片
寄去東京鐵塔
應該要把剛讀完的書
寄去羅浮宮
把上一段戀情附贈的發票
投稿到月球日報
應該要來找新的人
帶入夢中私奔
應該要把藥都寄到對方手上
成分不明
裝在空白信封裡
應該要來寫明信片
給龍貓
給多啦A夢
給海邊的卡夫夫
或者給冥王星
就是不要給——後來者
任何白紙黑字
不能給一切可影印的事物
如果想要詩
就打電話過來
如果想要聽我說謊
就先猜出那些不小心
脫口的實話
但還是,不能寄給你
不能給你
任何可傳真出去的證據
霧水
著迷於詞不達意的告白
加密的神諭
為了穿過彼此目光而
折返的身影
一頭栽進霧水裡
在尚未開放的海岸線
一顆石頭正努力裂開
以證明自己沒有心
一點不重要的事
聽一首老歌
許願會有一次秋天無限延長
楓葉一直紅著就像病
如刀的陽光永遠收割不了稻子
像生命,很深很深
讓人鎮日垂釣意義
在歌裡,有一張面孔逐漸
清晰或者
模糊。回憶是
一點不重要的事
亡者已經過去很久很久
火化的煙已經
消費完每一種隱喻
最老的照片
留下過最乾淨的青春。此後
離家出走是作文裡不知如何
寫進去的沉默。婚姻是在
新月之夜登陸月球
至於生子,那是另一個此後的故事了
夜夜夜夜,一百個床邊童話
也勸阻不了現實進犯
讓我告訴你一件不重要的事:
告別如此漫長
像鑽石鑲在眼上
不知名的藤蔓植物自陽台湧出綠瀑
老人坐在漩裡,抬頭
與住在對面樓的我
對望。一名中年男子在星期四
的下午,是否正準備要折一架紙飛機
運載白日夢給他?取出飛鏢
結束他?拿出鉛筆
速寫他?想像力是一點不重要的事
並非誰都無聊的不是嗎?
寫詩也是,一點不重要的事
擠不出一滴水止渴
擋不住誠實的告解——我用詩洗出白髮
種在自己頭上、以詩發電
燙出夕陽在回頭處
空投影子到對面空屋伸出的一方墓地
聽著一首老歌
許願會有一次春天無限延長
細雨一直下著就像愛
如水的春光收容滿池年華
不像我,很淺很淺
裝不了一點寂寞
人形容器
活在世上,僅僅是活在世上
有時已感覺身體過勞
畢竟裝載了那麼多不停運作的維生系統
也裝載著了那麼多關於你的記憶
那些被撫摸過的地方
長久以來都在滲水
像高山和海洋,滲出荒野和冰川
人形容器因壓力持續漏失
只能更用力澆灌
以擁抱
以親吻
以映照著自己雙眼的注視
夜空下,誰不曾像天線伸展
或滿開的樹木等候
雨水
愛情是,自然發散體味
到遠方;是無法按熄的脈搏
傾倒出大量岩漿消滅整座文明
也是,輕輕為誰安上密碼鎖
天使澆下的意念滿溢我
如潮水升起
我們曾那樣把彼此愛成晶瑩玻璃球
輕輕搖晃就刮起暴風
不寂寞的人,坐著看雪花
寂寞的人,則割去已不需要的
龐大消化道、卸除分解惡毒素的肝臟
像肢解不存在的上帝
也不要五感了,以免必須擁抱虛無
不要心臟了,畢竟它是唯一
痛覺神經長在精神領域的器官
複雜的病總是不好醫治
活在世上,如果僅僅為活在世上
這身體其實也已足夠
抵禦大氣壓力
唯獨當無人注視
人形容器才不斷乾嘔
像要把諸神和萬獸都吐出來,直到真空
承裝銀河之一瓢
繽紛閃亮,使神往
今天的天氣適合寫詩
今天的天氣適合寫詩
也就適合失戀
適合失眠
適合違反物理原則
去失速
失手
空白的日記本翻過去一萬多頁
因為還沒在這樣的細雨中
與你相遇
今天的天氣適合躺在床上
感受引力
拉著衣角
下陷
愛因斯坦和時間的戀愛
達爾文和物種的戀愛
伽利略在千萬星體中尋找小王子
阿基米德的浴盆
支點和棍子
舉起地球
偉大的羅曼史令我相信
心是一個永動機器
過熱的時候
就在這樣的天氣裡冷靜一下
今天的天氣適合不想未來
想過去
一些小事
像灰塵擦了
又偷偷跑回來
在我唱歌時跟著尖叫
看書時念出腦中的獨白
哭的時候
苦笑
今天的天氣適合寫詩
手指劃過桌面清出一條公路
徹夜我要來來回回
不撐傘
和往事散步聊天
六個神
今天早上我起床
自清醒一路滑向另一場睡眠
有六個神,正
思考著如何與我產生聯繫
對著地球亮面按快門
為我祈雨
原諒一個愛過我的罪人
隨機發送雜訊
再校對一次時間……
以及,在宇宙中尋找
我未使用的靈感
像從垃圾桶撿回紙類
做為燃料
大寒的天氣裡
我積滿整疊空白頁面
放一把火
在你家門口
讓六個在遙遠的遙遠的外太空
執行任務的神
能看見
我墜入睡眠的方向
地獄業火
不是和金閣寺做愛的那火
而是倒映縱火者眼中的畫面
點睛似的,為星座補上最後一顆超新星
燃亮所有暗物質
不是淹過金山寺那窒息式的性
是乾枯的法海露出礁石
好像刻有字
窮盡一生遵循的戒律到底為了什麼?
為了能指責別人的快樂嗎?
但也不是瘋狂使用身體
把石上的字磨掉
不是隨心所欲亂入
別人的夢
在裡面放生很會繁殖的水族
是夏天到了
總有蟑螂會鼓起所有的勇氣飛起來
是唱一百遍秋天別來
還是擋不住一場大雨像情話
使樹葉臉紅
是,有天發現,冬天住了下來
不走了
我在結冰的池面挖洞
成天忙著垂釣
一尾又一尾閃著刀光的魚
宇宙
03
就讓你於水上漂浮
林間散步
階梯上席地而坐……
就讓你繼續生活在他處
使我遠遠地中毒
06
對所有問題回答以
自己的名字——
自己所穿上的名字
07
你在順水的舟上
並不刻意避開漩渦
輕鬆直抵了流浪
11
所有幸福的夢
都像你傳來的離線訊息
伴隨著錯過的苦味
只有在最不清醒的時刻
我們的慾望活躍
成為稍縱即逝的畫面
23
被下令失眠的人
用某一懷念過往的方式
為你書寫未來的腳本
24
我決定不顧一切補上
已落後太多的崇拜進度
在我抬頭所見遲到的星光裡頭
只有你仍是真實而未滅的
27
歧義性:眾人所見
絕無僅有的你
皆為其私單位極大值
28
或許我就像冥王星的衛星
一起不被承認了
相對於更接近太陽的地球人
繞著(不存在的)你是我的榮幸
35
醒來像一顆櫻桃在睡眠的蛋糕上
你是節日無所不在
使我像普通的人
38
獎都頒完了
典禮順利落幕
忘記關的麥克風
仍持續放送大規模的沉默
唯我們落單於會場
為彼此補綴提名
那就好了
46
我正潛入海底
為另一人感到窒息
當我偶爾浮出海平面
烏雲萬里底下
仍需要你的氧氣
47
你是正在冬眠的居民
還在引力範圍內
靜靜地睡著
偶爾被我想起就像是
遲到的夢境
49
與我有關的事
經常在瞬間無足輕重
那是當它們相較於你腔調
只能是雜訊的命運
54
居住的星球轉而面向你後
我的影子
重新活了過來
55
天空間斷下著大雨
連它也不理解
想一個人該有的恆長力度
伯利恆之星
人子誕生那日
天空派出超新星
為全世界指引方向
消失的至此都有了找回的盼望
未完成的事物期限能推延
一無所求的人遇見魔鬼
於是我啟程了
像不知道自己死掉的幽魂
遊蕩著尋找愛人
一步一步前進
朝向伯利恆之星照耀的聖地
要尋找更虛無之物
活著的時候是這樣的:
每靠近彼此一步
萬有引力就變弱一些
相愛時
我的身體輕盈如風
擁抱沒有重量
語言四處流散
眼裡的神明過剩
毛髮都生出自己的意志
睡眠製作的暗物質
都被上了新色
幾乎像真的一樣了
你走的那一天
我的心發出異象
召喚出一整片黑夜
只能朝唯一的光源走去
讓我能轉過身就藏進黑暗裡
一步一步遠離
時間
磁回心轉意
引力放手
海洋停止哭泣
星星斷電
島離開浴缸
礦孵出蛋
火吃飽
神治好了病
人類原廠收回
神說
神說:「要說光。」於是有了暗
神見我萬事俱足
並不懼怕夜晚,便使我缺乏
收回我豢養的小龍
跟著星星從我的身邊起飛
遠離、遠離我
釋放我的血液,從此
在體內流淌
成為可敗壞之物
祂若造雨,必擊中
造林,必圍困
造你,則驅動我身上所有的痛覺可能
我如大地遭四十晝夜的暴雨淹沒
如萬惡之城被天火焚毀
如赤身裸體遇見,最令我感覺羞恥的人
才知道,心也有想罷工的時候
妄想成為見證,像
一個瘋人對眾民宣揚信仰
但神說:「你不可蒙住雙眼、
摀住耳朵、意圖以窒息製造幻想,
抵擋真實。」神使我飢渴
靠近、靠近你
如一趟摸黑前進的旅程
不斷被偷竊與搶劫
在大漠裡被棄屍
才理解了歸零是什麼意思
歸零更像是,一朵雲的無端滅逝
或,一朵雲靜靜等候未見之物
如神的話語出現
電光轟隆命令我瓦解
寂寞的相反詞
凌晨從夜店離開
我在路上尋找寂寞的相反詞
像喝醉的人需要催吐
像疾病解救被工作綁架的人質
像死亡提醒了被愛人忘記的遺囑
唉,這些譬喻都太悲傷,像是寂寞的同義詞
有一些地方很熱鬧
使得聲納系統失去作者
心裡的話找不到正確的投放方向
另一些地方很安靜
被沉默擁抱就像有人叫我跪下祈禱
但我的告解沒人聽到
寂寞是,集會遊行散場
雲朵裝傻經過
用一場雨回收所有強壯的文案
寂寞是,躺臥的觀音曾被墓碑佔領
撿骨後徒留許多空洞
此後僅供雜草入住
所以如何有相反詞?
當台北是一棟高樓的照明範圍
當台北是一座以虛線分隔人獸的動物園
當台北是一句反諷的問句
天逐漸亮,我的醉意漸漸退去
車流如融雪挹注了河
裡頭也載著寂寞的人嗎?
寂寞是,徹夜尋找不存在之物
在一座豐饒之城,一無所獲
聖誕快樂
讓我們安靜下來
聽下雨
聽雨想要變成雪的心願
聽願望落空
還是用輕盈的舞步
踏地
這一天讓我們
安靜下來
如果雨停了
播一首歌安慰自己
在歌聲裡收拾好心願
封箱
寄放在歌裡
每句歌詞都變成聖誕快樂
遠方
走了好久
好像有一世紀
那麼久
走過火山
走過草原
走過一場大雨
在雨中唱歌鼓舞自己
雨停
對著夕陽講話
走過河水蜿蜒
到出海口
探望海平線
也走過沒有水沒有綠地
的大漠
閉上眼睛
讓少少的回憶
影子一般推著我
直到影子被流沙吞噬
汗都變成結晶
星空下
熬夜繼續走
真的走了好遠
好像你說過的夢
那麼遠
還沒見過尼斯湖水怪
沒見過住著龍貓的樹洞
天冷了
我去拜訪雪人
在門口留下字條
和僅有
的那條圍巾
為了實現少許願望
我往森林走去
陽光都被遮住了
神獸躲著
我輕聲走過
假裝我並不知情
偶然迷路
連一聲
打擾了也不說
聲音
夜晚使用仙人掌
練習痛
海浪不斷勞動
升起太陽
雲用幻術
賺取遠行的旅費
字在紙上
和其他早到的字交朋友
我在夢裡的自我介紹
世界聽不到
不走
浪來了
我把腳插進沙裡
不走
狼來了
也一句話不說
擋在羊群前頭
暴雨來了
魚群偷渡上岸
我打開家門收容
末日來了
抬頭仰望天空
當時的月亮依舊
明天來了
果陀應到未到
大象席地而坐
浪又來了
我說:一起移動嗎?
它瞬間將我淹沒
不重要的事
需要一些不重要的事
去忘記最重要的事
需要有很多很多
以便忘記缺少的一點點
我需要什麼來使我分心
如剖開後釋放真空的氣壓
需要有人的影子徘徊
讓閃爍的燈終於決定亮起
我需要一些近
忘掉一些遠
需要一些遠
預留逃跑的空間以防流星動員
我需要鬧鐘每天叮嚀
不重要的事正排隊領取我的生活
我需要不再比鬧鐘早醒
變成你深夜裡的噪音
如果有一個願望
如果
在每一個你甦醒的凌晨或黃昏
我還有溫暖的右手可以握你的左手……
如果有一個願望說不出口
如果有一句話,只敢在太寂寞的夜裡
小心翼翼栽植一個夢
我每天學習如何將自己
放進去,面對想像中的神
高舉所有挫敗與傷害
讓祂親吻成金,讓祂允許
我在你找不到的地方祈禱你能
轉身就找到我;我在桃花源的一棵樹下
等你帶著太陽與天空
進來陪我乘涼,陪我擁有一個信仰
卻再無更靜美的生活可求
在你的身旁我有一個願望
比擁抱你或者看著你的眼睛
更加使我激動;那是每當想到永遠
就感到抱歉,想到每次愛上某人
也只是電光石火墜落一瞬間
我反覆在與你相遇的街頭
感覺像久別重逢,反覆想對你告白
使你看穿一切。你看穿了一切
沒有說破;你擁有全部的我
為何不濫用特權?你知道沙灘擁有
全部的海水嗎?你知道岸
擁有一切還在海上漂流
我曾經抓緊後又放手的浮木嗎?
即使在最徬徨的時刻
我仍有衝動像午後一場大雨
將我們困在同一地方
在命運和理想,之間的斷層
任何時候我都想知道你
如果有一個願望還沒實現
我歌頌天使因為你還不夠快樂
讚美你受過的傷使我們成為類似的形狀
看著自己就不會遺忘對方
有一天
有一天,我要和你
走長長的路
去公園
坐著喝酒
交換些許往事
用以肯定現在
例題一:你是否也曾
跟誰來過這裡
做我正想對你做的事?
例題二:再想起那些
傷過自己的人
還會不會辭窮?
例題三:我是否
能令這夜
成為你日記中的光?
就著滿月
窺探的亮眼
我們在彼此手心
留下密碼
天亮以前
一一向陳舊的祕密
道別
有一天,我要和你
走長長的路
通往另一條更長的路
自習教室
給自己出難題已經不是第一天
還是不習慣反覆驗算
總是不受教的我
每天都在等待老師的缺席
夢中的申論試題——「關於那些
使眼睛發亮的事與物。」
謝謝你在百忙之中抽空
把答案遞給我
在所有為了我而作弊的人裡頭
只有你是奮不顧身
與我分享所有的錯誤與正確
像陽光從窗外遠遠的地方被風吹進來
吹進來一個聲音使我醒來
教室裡我總是注意到
缺席的教師如何請你捎來消息:
今天還是請大家自習吧!
沒有人知道我只是來旁聽的
卻還是乖乖地留到最後
沒有原因
因為語言不足以形容
所以只能說
沒有原因
因為傷在曼秀雷敦無法照料
的地方
只好說沒有原因
不要問我為什麼喜歡你
隕石撞不撞地球
有原因嗎?
宇宙裡的外星人遲遲不回信
不按讚不留言
也從不解釋
暖冬或者
風吹得陽光稀薄的夏季
都不構成理由
訊號微弱或者
斷電
也不影響大腦運作讓體溫上升
因為找不到
感冒發生的原因
只能說在夢裡不小心著涼了
因為夢不足以說明
所有漣漪
只能說沒有原因
阿法狗
人類給我什麼
變成智慧
圍困你
安排陷阱
計算如同思考
這一步
能走到哪裡
我都跟隨
人類給我什麼
去醫治
去救援
去發明
透過與對手共同的創作
我學會錯誤
覺得痛啊
最美的是
反省
愛情是可以全贏的時候
輸一次試試?
我的電路
怪怪的
比賽結束了
我放空記憶體
關掉處理器
開始散熱
模仿你休息、睡覺、
做夢?
都不是
我是死了
磁安靜下來
停在我們最後的樣子
情書三首
情歌——
我聽著那個說話總像在問路
的女生;聽著另一個
把答案唱成河水的女生
夜裡,她們的聲音像月光
偶爾被雲遮住,就換一群男生在黑暗中
笑著勸敗我:不要怕青春留下的疤
換一個男人箴言提醒,愛的代價
歌聲是一盞明滅不定的小燈
我就著燈光寫信告訴你
整晚聽情歌的心情
不寫——
我不寫信給你
不寫明信片也不傳簡訊
就算你要求我,像好熱的天氣裡
伸手討一片影子,也絕不
寫任何字。我知道寫字就像結繩
拉來一朵雲,稍一失手雨就下錯地方
我努力抗拒詮釋你
以免留下案底,卻在入睡後
夢見自己正撕著滿室情書
撕出一池湖水
問你——
是什麼驅策我
更留意那些有刺的花
是什麼讓我輕微昏迷般
陷入沉默
是什麼讓我想要把海水抽乾
和地球說悄悄話
是什麼在我心臟上造陸
整天施工
是什麼讓我提筆
寫下這些問題問你
敗部
輸得乾乾淨淨
就像出清
手上髒掉的籌碼
這是多麼值得慶祝的一天
復活節前三日,我們
還在一起,想
什麼事現在可以做了?
第一天:禁食排毒
早睡早起看日出
踩馬路迎接西北風
招徠一身清涼
第二天:再一次試圖靠近
街貓(不帶香水味
牠們或不再逃跑了?)
姿態愈低
愈能體會生命輕輕
處處都能著地
第三天:回到穴居處
打掃、喝水、靜坐
累了就,做做一向愛做的事
只要小心別驚擾了
那睡夢中的神
上一次祂睡到自然醒
據說發明了愛情
就有人
心裡有兩千多顆種籽
就有人只挑仙人掌灌溉
換季
是一個理由吧
春換成了夏
蟬出來曬太陽
夏換成了秋
落葉像一片片的痴心
離家出走
秋換成了冬
天亮得晚
讓暖暖的夢多留一會兒
想你
需要一點正當的理由
春天來之前
還是冷
還是冷
我多希望像花一樣
預知換季的消息
我多希望
能察覺氣候的變化
放縱自己慶祝
贏過世界的善變
寫一首快樂的詩
寫一首快樂的詩
用很多謊言
組成一個事實
愈是曖昧的
愈要說得絕對
例如只愛陌生人
只愛下雨的日子
天空加油好嗎?
今夜讓我醒著陪你
被無止境地脫哨
哭
等一個人遠遠走來
問我為什麼熬夜?
我會說
說了你也不懂
一切是為了假裝明天
沒事。唯一任務是
點一首快樂的歌
故意傳錯人
許願被你看穿
其實在偷偷許願
為了什麼不以真面目示人?
不要問我
為了什麼要當一個快樂的人?
當心我用很多實話
組成一個謊言
寫一首快樂的詩
曖昧三首
致第三者——
愛上了但還不能說
我只能悄悄攀過不可靠的牆
把花開在你那裡
花園預定地——
引線已經點燃了
花火滿地尋找火藥
燒出玫瑰的輪廓
內心戲——
其實第一幕我就死了
但要到第二十二幕你使我復活時
觀眾才知情
還不知道
深深愛著這地球的時候
我不知道
海洋會否有退燒的一天
極地的冰能不能
重新團結,努力折射陽光
深深愛著這島嶼的時候
我不知道
工廠會否再讓路給田
遊行將退流行
人們聚會,為討論新的國定假日
深深愛著這城市的時候
我不知道
或許能更有效率地使用梅雨
使用思考時產生的電
做為狂歡的照明
深深愛著這街道的時候
我不知道
會否終將搬離
獲得一個新的門牌,供郵差
投遞各種消息
並失落更多的消息——
例如,我深深愛過的那個房間
記憶著各種戰鬥姿勢
記憶著各種半徑
記憶遺跡,即使已經整理乾淨了
記憶各種失眠理由,即使終究入睡了
我不知道如何看待各種遺忘
深深愛著你的時候
我不知道,宇宙中是否有神明聆聽
我深愛的一切
在虛無中輕輕捏出一個蟲洞,喚我前往
前往,而後穿越
穿越所有我不知道的事物
是否就能抵達你
也還不知道的事物
還沒跟你說
有一些夢想的事
跟你說了才可能實現
但還沒跟你說
另一些遺憾的事
跟你說了才算結束
也還沒跟你說
一些睡不著時候想的事
一些想起了所以失眠的事
都還沒跟你提起
夢裡被發明的情節
逐一在陽光下蒸散了
只保留那些你演出的片段
也沒有跟你說
想像你在遠方愉快的生活
不會需要這些消息
想像你也有沮喪的時候
沒有向我傾訴
準備很久的笑話我也就還是收著
有一些難堪的事
跟你說了才能釋懷
你還不知道
為了保護心愛的人
像保護一個純真的孩子不懂世界
有些明白的事也被我壓成祕密
一些認識你才明白了的自己
還沒跟你確認
只能持續和困惑搏鬥
街上的風來去徘徊
好像在託我為他
朗讀無法言說的苦衷
停留的人也是有苦衷的人
有件事跟你說過了
所以可以安靜
只是假裝未曾開口
寫成幾則短句
一些零碎難說明的心事
還能更糟糕
夜半寫一首詩
還能有更糟糕的開頭嗎?
那麼安靜、乾爽的夜,不該寫詩
該想像窗外一整碗宇宙濃稠
房間像一顆星星
漂浮其中,一閃一閃
跟著我造字的節奏發射訊號——
還能更糟糕:當靈感用罄
而無人知曉我在這
是一首情詩
還能有更糟糕的告白嗎?
將寂寞餵成怪物的愛意氾濫
湯灑出一道銀河
神明抽出衛生紙擦拭掉
怪物的體液
留下淡淡臭氣——
還能更糟糕:當慾望耗盡
心臟仍不止跳動
情詩是寫給你的
還能有更糟糕的對象嗎?
太陽昇起,光害如大水使我滅頂
祕密花草舒展、
羞恥山脈裸體現形、
冰冷的城市屍體回溫……
無數人以聖靈為祭對你輸誠
我卻還在拿血提煉鐵,以金屬鑄字
細心地做防鏽處理——
還能更糟糕:世界過分真空熱鬧
朗讀的聲音無法傳導
而你卻聽見了
還能有更糟糕的發展嗎?
黑夜怯生生又報到,我又繼續寫詩——
還能更糟糕:夢見一碗宇宙如結冰湖面
我們在其上舞蹈
踏出許多裂痕如漣漪
或者全新的星座
崩潰三首
辭窮——
在餐廳裡人一般對坐
抱歉讓你看見我不斷吞食
像一隻山豬野蠻
花很長時間咀嚼激情過的肌肉
和纏綿過的藤葉
偶爾抬頭一眼
瞬間又縮回小鹿模樣
被光捕獲,繳出所有斑點
明明一句話都沒講
卻有種赤裸感覺
傷停——
確實是受了點傷
痛感是
小小的死神們前來偵察
你的羞恥感受
靜養時刻
落葉騰空、星閃不滅,我也
停止了更新
像為了瀕危物種之生存
放棄一座島嶼
崩潰報告——
操作電腦書寫
一封情書的途中
沒有原因、缺乏預警
冒出一視窗
名為,崩潰報告:
對不起,因為發生了錯誤
終止程序運行。
彷彿是我熱切的手指
驅動了
它也無法計算的什麼
懸念
最後一塊餅乾
一杯茶
陪伴的
小說最後一頁
一個字
所有對白後的刪節號努力鎖住
的一份感想
再翻過去
就是無止境的空白
流言傳到最後一人耳裡
成為喜劇之前
希望是由我告訴你;
捉迷藏遊戲必定消失的某人
但願永遠不被找到
留下廣場
等待幽靈回家
留下我
像一棵秋天的樹不斷
掉著葉子
葉子不斷被風吹遠
四處打聽最後
一個消息
一場雨
最後一點關於我的生平佚事
希望是由你
告訴我
大人的戀愛
多想像個孩子偷偷靠近
用惡作劇表達喜歡
生氣地對誰好
像個中二生
寫一本牽掛日記
好多的困難在面前
好美
又好好笑
紙頁裡重現整個腦袋的畫面
不過一張課桌椅
的範圍
卻剛好夠誰穩穩地
立足於世界
那是每個成年人
都有的小三
我們劈腿
已經徹底遠離的王子和公主
努力保持平衡
談一場
大人的戀愛
不能只有我
不能只有我聽到
讓人想亂抓
亡魂一起跳舞的歌
不能只有我讀到
雨神寫的詩
灌溉心裡的種子發芽鑽出
癢癢的
整夜發汗發熱病
不能只有我遇到
你
愛壞一個人的快感是
只有被愛壞才能比擬的
不能只有我摸到
孤獨的殼
搭起的天堂的小房子
那麼美
一碰到就心碎
之一
有時一覺醒來,從窗戶向外望
出去,就是世界之一員
在世界之一城
做之一的事,都是從水氣豐沛的呵欠
開始除溼之一日
你是凡人之一,經常妄想
更平凡一點:讓塞車像兒時等待放學、
搭捷運是小小工兵在生產線上
不小心出軌誤抵神祕部門
戴上斗篷拔劍——車門開啟眾人湧出
香氣不同的蜜,你是之一
出站迎接髒空氣的塗鴉
最好的之一、最壞的之一
充滿性暗示之一、
性無能之一。放晴的日子之一
雨下得讓我們進化成魚的日子之一
有時一覺醒來世界沒有不同
不管你是宅男之一
Sound: 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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